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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止水浮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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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一個人看不到未來的時候,才會抱著回憶生活。

旗木卡卡西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這種狀態。從十二歲那年開始,他生命中就只有過去和現在。無數慘痛堆砌出的刻骨銘心,隨著年華流轉,漸漸融化成慰靈碑前訴說不完的獨白;有時,不經意間還會想起一些更久遠的模糊記憶。那最簡單純粹、喧囂明亮的幸福,在風裏,在他眼前汨汨而過,轉瞬又被一場夜晚大雨焚毀。

所謂曾經,簡直就是悲劇的代名詞。

但所幸,他已找到通往未來的路。

與自家老哥正相反,旗木天涯是因為太過明白未來,才更無法割舍回憶……雖然,她也很久未曾刻意想起。當年有些怎麽都無法釋懷的東西,早已在時光中湮滅成灰;該計較什麽,該忘卻什麽,該銘記什麽,她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——朔茂教會她成長,水門和疾舞教會她責任,夜吟蕭九曜教會她謙謹,宇智波止水教會她愛與仇恨。

天涯不會向卡卡西一樣,允許自己被過去束縛。曾經再美,也只能被稱為回憶。浮生如夢,轉瞬即逝;從白牙開始,綿延十九年接連不斷的失去,她有資格崩潰,有資格哭泣,有資格頹唐;可她卻從不會忘記,傷痛過後,自己還有很多個十九年要走下去。

這是她選擇的道。

……但又有誰能信誓旦旦說,她已從過去解脫?

——“放不下就放不下吧,反正我並非薄情之人。欠的債也總是要還的。”

她也沒有什麽能再失去。

交完任務,天涯瞪著死魚眼撓撓頭發,向三代火影詳細匯報了這次任務的情況。

死掉的那個太不長眼,過於急切想拔除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,竟在任務中背後搞小動作放冷箭,引得眾怒被天涯一刀宰了一了百了;重傷那個除了偶爾有幾句冷嘲熱諷,還算乖乖聽話。所以天涯就很大度地沒有計較,只讓他去擋了記敵方忍者的雷遁。全身經絡永久性損傷,實力大減,以後在團藏那裏估計也翻不起什麽風浪。

不用再做危險度高的死亡任務,不用再來給三代添堵,還順便撈了個為救同伴奮不顧身的英雄美名,他也算‘功成身退’了吧……天涯毫不負責地想著。絲毫沒有自己就是那個巧妙陷害人家,黑到不能再黑的罪魁禍首的意識。

三代目抽抽嘴角。介於他是幕後老板加幫兇,默默選擇不發表任何意見。

從早上折騰到中午,天涯終於合上火影辦公室的門。靠在墻上長出口氣,揉揉已經僵硬掉的臉,她嘴角重新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。

‘啪嗒——’

門落鎖的聲音在走廊回音中無比清晰。心隨著響聲也微微一沈,銀發女子撫上額前護額,眼中忽然劃過淺淺的疲倦。

——無論再怎麽堅定,再怎麽不悔,她有時還是會累的。

尤其在這種具有雙重意義的任務之後。

按邏輯來講,凡是木葉忍者登記表上有名有姓的人,都應該在她同伴名單之上。

包括這次,以及曾經處理過的所有倒黴家夥……

可她還是毫不猶豫揮了刀。

——這好像跟白牙的宗旨有那麽點出入吧?

天涯吊起眼,懶懶順著樓梯往外走。

——不過,她能有什麽辦法……

事情有時候就是會這麽戲劇而充滿矛盾:

盡管還是一樣的心情,盡管還是一樣的目的

但為了真正守護,你卻不得不變成曾經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。

——她所擁有的,是過去和未來,沒有現在。

一步三晃悠蹣跚到木葉大街上。天涯看著一樂拉面這個經久不衰的金字招牌,摸摸下巴琢磨到底是先來碗拉面填飽肚子,還是直接回家睡覺忘掉這一檔子煩心事。

就在她猶豫不決時,身後有個從火影樓跟到現在的人影躊躇半晌,咬咬牙,終於下定決心走了過來:

“天……天涯前輩。”

“嗯?”

被人打斷思考,天涯有些不爽地擡起頭,打量面前這個有些眼熟的忍者。

很高,身材勻稱,長得不錯,差不多上忍實力……是討女忍喜歡的類型。

認識我,叫我前輩,新晉上忍妥妥的。

唔……有點面熟……估計什麽時候一起執行過任務吧?

以上是她對人家的全部印象。

“天涯前輩,我……我……”

“?”

眼見自己這個後輩‘我’了半天都沒‘我’出來個下文,天涯在心裏不動聲色翻個白眼,臉上笑容卻溫和如初。

她彎起眼睛開口:

“找我有事?”

“是……”

順著天涯的話接了下去。他深吸口氣,突然深深鞠躬,白皙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紅暈:

“……請前輩和我交往吧!”

這一嗓子低吼引來無數路人側目。下一秒,一樂店裏就傳來噴笑和重物砸在桌上的聲音。天涯一楞,看清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,忽然嘴角一抽:

……跟我跑了大半個木葉,就是為了在大街上說這個?

……前輩我真不想成為今天八卦雜志頭條啊……

頭痛揉揉額角,她無奈看向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的後輩;

怎麽在不傷人自尊的情況下拒絕……眼下還是這個問題比較麻煩:

“咳……為什麽突然這麽說?”

輕咳一聲,她淡淡開口。

“因為……因為我一直都很憧憬前輩!”

也許是最難說的一句話已經出口,這位忍者說話也順溜起來:

“前輩那麽厲害,從來都是我們追趕的對象;而且上一次有幸跟您出任務,您還從敵人手裏救過我……之後我就一直註意您了……我真的,真的很喜歡您,請您務必答應!”

果然,又是救命之恩……

摸摸腦袋,想起那個現在還黏她黏的緊的紅豆,天涯只得苦笑:“木葉的同伴,我都會盡我所能去救啊。”

當然,某些人除外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伸手拍上他的肩膀,銀發女子笑著搖頭:

“我們並不適合。”

“不過以後,你一定會找到真正能陪伴你的人的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十分鐘後,勇敢告白未遂的孩子爭取無果,耷拉著腦袋一步三回頭離開了。天涯在他背後瞇起眼揮手,默默長松口氣。

然後,毫不猶豫掀開一樂門簾,盯著裏面好以整暇坐著的人咬牙切齒:

“你們熱鬧看夠了麽?!”

“咳咳……”

月光疾風心虛扭頭。肩膀一直抖個不停,明顯還是在偷笑。

他旁邊,不知火玄間叼著千本,抱臂冷哼。

“我走了。”

把面前空碗一推,玄間看都不看天涯一眼,起身離開。

“唉?等等……”

天涯楞了楞,想要伸手阻攔,卻晚了一步,只能看著某特上背影越來越遠,一股深深的怨念撲面而來。

“……”

“噗哈哈……”

疾風咬著筷子,愉快欣賞自家發小一頭霧水,還帶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挫敗不甘的表情,忽然覺得玄間辛苦這麽多年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。

……雖然他沒能看到天涯這個表情挺可惜……說不定直接就成事兒了呢。

“他這是怎麽了?”

回頭瞪著幸災樂禍的病嘮,銀發女子擡手敲上他的腦袋,憤憤詢問。

“別問我,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疼得一咧嘴,疾風拍掉她的手,決定讓這個家夥自己去好好糾結。

……不過……

瞄一眼自家發小,他忽然想起,有些東西還是必須搞清的:

“對了,剛剛那是怎麽回事?你又去招蜂引蝶了?”

“……閉嘴。”

招招手給自己要了一碗拉面,天涯無力跌坐在玄間剛剛的位置,不住嘆氣:

“你說現在人都怎麽想的?就是隨手救過一回而已嘛……以身相許這種事在忍者中可不流行啊?換了卡卡西救他,難道他也要去告白麽?”

“因為你也就這張臉比較有欺騙性……”

疾風撇撇嘴,托著下巴感慨:“嘖嘖……又禍害一個純情好青年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過,你情商雖然沒有,但智商還算正常……拒絕是對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畢竟——再怎麽強烈的感激,都不是真正的愛吶。”

天涯拿著筷子征楞。

有些人只是過客。擦肩之後,就會忘記。

他們永遠不可能一直留在心裏。

——再強烈的感激,都不是愛麽……

——那,懷念呢?

揪著疾風付過帳,天涯瞇起眼笑得好不得意。拍拍他肩膀說了聲回見,轉身就走。留下疾風捏著錢包,咬牙發誓早晚要從玄間身上討回來。

對這種只有嘴硬的家夥,她不打算做任何評價。

不知不覺散步到山中花店門前。看著屋裏屋外爭相盛放的鮮花,天涯想了想,還是推門而入。

“天涯上忍,又要去看朋友麽?”

井野有些臉紅,手下靈巧包著花,眼睛卻不時偷瞄那個長著一張男女老少通吃皮的白毛狐貍。

她瞇起眼笑,微微頜首:

“是啊,很久沒去過了。再不去晃一圈,恐怕他會罵死我吧。”

吊兒郎當捧著一束潔白雛菊,天涯漫步在木葉繁華的街道上,走過各色店鋪,走過人聲鼎沸,走過熙熙攘攘。一群孩子打鬧著從她身邊跑過,臉上帶有未經世事的純真和無邪,嬉笑著,消失在小巷盡頭。

她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覺的暖意。

大約二十分鐘過去,幾乎橫穿整個木葉。前方,偌大的墓園終於出現在視野裏。

停在一處墓碑前,銀發女子俯身放下花束,淡淡一笑:

“好久不見,止水。”

其實,和她親近些的人都知道,關於宇智波止水的一切,天涯從來都是閉口不提的;

她寧肯一遍遍訴說曾經和九曜問海疾舞水門的回憶,也不肯講出一句與那人的過往。

對此,所有了解她的人都感到奇怪;同樣是摯友同伴,甚至在年少時光中占據了一個最重要的位置,為什麽天涯可以笑著面對失去的所有人,卻獨獨對止水噤若寒蟬?

——為什麽啊?……

——實際上,連天涯自己都說不清。

大概是,始終都無法原諒,又無法忘懷吧。

……又或者,只是因為占據的位置太重,重到不知到底該從哪裏提起,就再三緘口不言。

“我又對木葉中人揮刀了。”

笑容清淺,她輕輕觸碰冰冷的大理石,喃喃自語:

“手上第十七條自己人的人命……雖然那時不是他死就是我死,但還是覺得很臟。”

“說到底,即使是團藏和‘根’,行事初衷也是為了木葉……不過他們手段再殘忍再黑暗,好像都從不曾像我一樣明目張膽動手……呵,如果是一樣骯臟的見不得人,那我跟他們又有什麽區別?”

“我一直以為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……但仔細想想,誰對誰錯現在又怎麽能說得清呢?……”

“……好像有點不知所措了。”

“止水,看到這樣的我,你也會討厭吧。”

有風吹過,揚起她銀白色的長發。溫和輕柔,仿佛來自別一個世界的無言安慰。

天涯笑意更深,卻越顯無奈:

“嘛,你也真是一個任性的家夥。騙我說什麽不會離開,轉身就甩手走得瀟瀟灑灑,留一堆爛攤子給我收拾……光你們家那兩個團扇小鬼,就夠折壽幾年的了。”

“拋下我,卻又不讓我忘記……你真的很自私。”

不自覺覆上嘴唇,她眼中光芒黯淡下來,一點點盈滿隱忍的悲傷

“我也不是,什麽都不明白啊”

那一個充滿絕望意味清冽決絕的吻,就像掙脫不了的牢籠,緊緊束縛著她的所有。

無法逃離,只能這樣一直沈淪下去。

但,還是期盼能有救贖。

天涯茫然一笑,漆黑瞳孔中似有大霧彌漫,疲憊不堪:

“今天疾風說:‘再強烈的感激都不是愛。’……”

——那麽,再強烈的懷念也不是。

“也許,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,也不想分清楚吧”

——但是,只有一個事實,我絕對不可能否認:

無論過去多久,無論未來多長……

“我果然還是很想你,止水。”

最後,當玄間在居酒屋找到醉意很深的某人時,有一瞬間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。

旁邊酒屋老板還在默默賠笑:

“啊啊,對不起啊玄間桑……”

“卡卡西上忍好像出任務不在村子,天涯上忍又醉成這樣……我也只能想到你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瞥一眼銀發女子身邊少說也有十幾個的酒瓶,他揉揉額頭,認命架起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。結清賬單,艱難往門外走去。

顯然,旗木天涯雖然酒量不怎樣,酒品卻好到令人嘆為觀止。她被玄間拽起來時還迷迷糊糊有些意識,也不折騰,任憑他半摟著自己晃悠在木葉大街上。

在心裏計算了下居酒屋到旗木宅的距離,以及放任她自己醉上一晚的下場。玄間果斷轉身,已經做好了貢獻出自己家大床和一整夜睡眠的思想準備。

“……真是,麻煩死了……”

掏出鑰匙開門,玄間連拖帶拽把天涯哄進屋,小心翼翼安置在公寓唯一的床上。

此時天涯早已不在清醒狀態。她仰面安安靜靜躺在枕被間,一頭銀白長發隨意散在身下,平時略顯蒼白的臉此刻卻帶上一絲紅暈。雙眼微闔,漆黑眸光中水波流轉,隱隱浮現出幾分深藏的傷痛與寂寞。

……很可愛。

很少看見這般安靜不設防的天涯,玄間有些呆楞。他不自覺伸出手,觸碰上那張清麗中帶些俊朗的臉龐。

額前、眉梢、臉頰、嘴角……一寸一寸,若即若離;

他突然一僵。

停在女子眼角的手指擡起。在燈光照射下,指尖竟然一片晶瑩

似是因為玄間的動作不太舒服,天涯眉頭緊皺在一起,盯著傾身俯視她的那人,眼神迷蒙空涼,似有一層大霧彌漫。

“天涯?”

拿掉嘴裏叼著的千本,玄間低頭又靠近了一些,語氣有點慌張:

“你沒事吧?你是醒著麽?”

“……”

不回答,只是一直看著他。天涯慢慢伸出手,揪住玄間的衣領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“……天涯?……”

玄間不解挑眉,卻順著她的動作再往下幾分。

…………

——下一秒,他突然被人緊緊摟住脖頸。

“天涯!”

沒想到會毫無防備被拉下,玄間一個不穩倒在了銀發女子身上。怕壓到她哪裏,他急忙想撐起身子,卻因為天涯的動作瞬間停住。

臉頰相貼,沒有半分空隙。眼淚流下,浸濕兩人肌膚。

“別走……”

天涯喃喃出聲,手下更加用力。仿佛這樣,就可以挽回早已逝去的曾經。

“爸爸……老師……水門……九曜……”

“止水……止水!!……”

“止水……”

一遍一遍,她念著那些再也回不來的人的名字,泣不成聲。

也許,只有在這種時候,她才肯放任自己流露哀慟;才依稀,還是曾經的模樣。

——有些東西,一旦背負,就再也放不下來了。

“……”

側頭吻上溫熱的淚水。玄間緩緩閉上眼,伸手擁過滿懷悲傷。

征楞過後,心中只餘真真切切的痛苦。

——果然……無論怎麽努力,還是比不過死去之人。

他早就輸得一敗塗地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…………臥槽我都寫了什麽【捂臉】

實在不想就這麽放上來,但考慮到再不更新的後果……先這樣吧Orz。最近真的各種不在狀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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